第四章 法学大家
只听韩夫人道:“只是那人择徒却有一个怪规矩,不是什么人都收的。”
韩夫人道:“武功老身可以教你。但你想在战场扬威,靠的不是武功,而是兵法。学了武功至多只能杀十人,而学了兵法,指挥千军万马,可叫山河改色,可让帝王曲膝。”
韩淮楚心中一叹,说道:“历史的车轮只会向前开,不会后退。最终秦朝亡,汉室兴,而六国诸侯虽有短暂的复国,却如昙花一现,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了。”
韩淮楚闻言一震,“家!我还有个家。那去未来的韩信曾说他有个家,家中尚有老母。我既要做韩信的替身,怎能不回他家?”
不知不觉间,天色已晚,日影西斜。韩夫人就道:“天已晚了,年轻人,你不回家么?”
那草屋十分狭小,韩夫人动作却十分从容,抽出乌藤般的手,电光石火间已将韩淮楚剑鞘夺下。一指韩淮楚咽喉,笑道:“年轻人,如何?”
韩夫人沉思良久,开口说道:“老身认识一世外高人,与夫君常有交往。待我修书一封,荐你去拜他为师。”
韩淮楚疑惑道:“这是为何?”韩夫人解释道:“十余年前,项少龙突然失踪,所有与他有关的史书均被羸政销毁。秦王政下令,从此不准再提起项少龙三字,违者斩无赦。”
韩夫人答道:“曾听夫君提起过,此人乃是始皇帝的老师,似乎有先见之能,传说他来自未来世界。”
韩淮楚知道这是秦朝时的书稿,便走上前打开一卷。见上面墨书秦隶,字迹苍劲有力,写道:凡说之难: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,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,又非吾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。凡说之难:在知所说之心,可以吾说当之。所说出于为名高者也,而说之以厚利,则见下节而遇卑贱,必弃远矣。所说出于厚利者也,而说之以名高,则见无心而远事情,必不收矣。所说阴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,而说之以名高,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;说之以厚利,则阴用其言显弃其身矣。此不可不察也。
她拿出一张羊皮,上面刻满了文字图案,说道:“这是我家传武功。心法与剑招都在这里了。我父只我一个女儿,我也未有只男半女,这武功眼看要失传,合该你有缘,便传给你吧。望你能好好研习,扬我郑氏武功威名。”
韩信与他娘从小在一起,自己虽与韩信长得一模一样,他老娘岂会认不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?如何处理与韩信母亲的关系,想起来就头疼。
韩淮楚叹了口气,心感任务之艰巨,颓然道:“看来寻找项少龙的事只好暂且放一放,待晚辈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再说。”
韩夫人感叹了一会儿,说道:“二十年前在邯郸时,夫君在论战大会上曾听项少龙说过一句话,说什么‘大王犯法,与庶民同罪’。当时大家只觉振聋发聩,原来那时他就透露出未来以法治国的方略。”
是时秦始皇还未焚书坑儒,诸子百家争鸣的局面还未结束。秦廷虽独崇法家,朝堂被李斯之类的法家人物充斥,但当时几个主流学派如儒家、道家、墨家却从来停止过争斗。秦始皇对之尚听之任之。
却见韩夫人又皱起眉头,说道:“不过——”
韩淮楚又听到项少龙三字,立马问道:“韩夫人,你可认识项少龙?”
韩淮楚走进茅屋,只见屋里摆设简陋,只有几张粗制的桌椅。唯有一藏青色阁柜体积巨大,占据整面墙壁,甚是瞻目。
一阵唏嘘之后,韩夫人突然问道:“不知二千年以后,诸子百家之争谁占了上风?”
韩淮楚问道:“夫人可会兵法?”
想那韩信每日到处蹭饭,想必韩家早已揭不开锅,也不知他那生病的老娘是如何生活。
韩淮楚自觉羞愧,万丈雄心瞬时化为乌有。
“这位韩夫人仍在惦记着谁最后把红旗插到了山岗。”韩淮楚心中好笑,便道:“我们那时已没有什么百家之争,若真正论起来,还是法家思想占了上风。”
原想自己随韩夫人学好武功就去寻那高人学习兵法,再浪迹天涯找寻自己战友项少龙,如今却有个老母在堂,如何能弃之不顾?
被冰冷的剑鞘抵住咽喉,韩淮楚个中滋味,极不好受。想自己七尺男儿,特种部队中的翘楚,却敌不过秦代的一个老太婆!
就听韩夫人说道:“你且在我这吃过晚饭,再回家看看。休息一晚,明日再来学剑。”
韩淮楚闻言耸然动容,问道:“大娘莫非是韩非的夫人?”
韩夫人摇头道:“我父郑国只是一个剑客,却未通兵事。如你对兵法感兴趣,可到坊间购买兵书。像《尉缭子》,《司马法》,《吴子》等书,均是坊间大路货,只要有钱均可买到。但欲求上乘兵法,需有明师指点。”
就见韩夫人不慌不忙,将身一旋,已绕到韩淮楚身侧。身手之快,哪似一年迈的老妇人?
郑惠说道:“茅屋简陋,让韩公子见笑了。公子稍坐一会儿,老身去煮些茶水。”说完,径直向厨间走去。
这段文字意思是说:说服的难在于要了解对方的意图,才能被对方接受。
韩淮楚遂将与韩信互换身份的事说了出来,并道:“在历史上,韩信是百战百胜的战神,为汉朝创立开疆拓土,叱咤风云,官至齐王、楚王——”
韩夫人便开始指导韩淮楚练那剑术。
韩夫人“哼”了一声,“你不怕小命被断送掉就去吧,那暴君羸政怎会告诉与你?”
他哪知道眼前这老太婆可不简单。她父亲郑国,在韩国也是数得上号的一流剑客。想郑国敢只身入秦国虎狼之地做间谍,又岂是一个水利专家那么简单。韩夫人从小便随父亲学了一身的武艺。韩淮楚在军中学的技击,遇上她这种高手,一比之下便判若云泥。
韩淮楚追问道:“你可知他现在何处?”韩夫人苦笑道:“别说知道他的去处,现在就算提起他的名字,也是要满门抄斩的。”
“对啊,在部队学的现代武器与作战技法,在这乱世之中哪有用武之地?不会兵法,还谈什么叱咤风云、左右乾坤?”
韩淮楚皱眉道:“那我只有去找秦始皇了。”
韩淮楚便打消顾虑,一时对那世外高人幽然向往。
他整理了一下思绪,又道:“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均已是法制社会,任何人触犯了法律,都要接受法律的制裁。”
韩淮楚拜道:“夫人放心,他日淮楚战场上定替夫人扬威。”
郑惠叹了口气,说道:“多谢公子相告,请问公子尊姓大名?”韩淮楚答道:“晚辈姓韩名淮楚。”郑惠邀请道:“韩公子如不嫌弃,可否随老身到寒舍坐坐?”
只要听人说“不过”,一定有什么难处。韩淮楚闻言心中就是一沉。
韩夫人见韩淮楚气宇非凡,不似平庸之辈,便问:“韩公子,你想干什么大事?”
韩夫人听了大感吃惊,越发觉得这年轻人是可造之材,有意栽培与他,便问道:“韩公子果非常人,有如此大志。不过你要干出一番事业,不知可懂兵法,武功又如何?”
郑惠点头答道:“老身正是。”
韩淮楚便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,见那阁柜里摆放着许多竹简,竹简用细绳从上、中、下三处连接,按顺序卷放整齐。
韩淮楚本是中文高材生,一眼便认出这是法家韩非的著作《说难》。想到韩非正因说服秦始皇攻赵而缓攻韩,被秦始皇起了疑心而诛杀,这部《说难》仿佛道出了韩非的心声,韩淮楚不禁有感而发,叹道:“韩非纵就才智过人,知道说难之难,为何明知会惹祸上身,却依旧义无反顾?”
韩淮楚正想打听项少龙的消息,焉有不去之理,便欣然同意。
韩淮楚在特种部队中,各项技能均是突出优异。搏击之术,在军团中数一数二,还没有人是他敌手。他看韩夫人不过是个颤悠悠老太婆,不信连她也对付不来。当下喝一声:“那晚辈就不客气了!”抽出剑,向韩夫人击去。
韩夫人想了一想,说道:“天底下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项太傅的下落,那人就是始皇帝。”
韩淮楚问道:“什么规矩?”韩夫人道:“那高人精于相人。据说可识人未来。任何人有福无福,有什么样的造化,都逃不过他的法眼。故收徒前必先相一次面。若命中无贵格的,便拜不了师。公子既自称有登坛拜帅之命,想来他定能瞧得上眼。”
只听那韩夫人笑道:“公子且试试,看你是否能将老身击倒。”
韩淮楚一听大喜,拜谢道:“如此多谢夫人。”
韩淮楚笑道:“两千年后,帝制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。那时已无皇帝,各级的统治者均由公民投票选出,在法律面前,人人平等。”
韩夫人摇摇头,说道:“乱世之中,只懂武功皮毛怎能抵御强敌,不懂兵法又怎能运筹帷幄,指挥千军万马?”
韩淮楚体质经过特种兵强化训练,早异于常人,练起剑来得心应手,进境甚快,数个时辰下来,已学会三招。韩夫人看得啧啧称奇,赞道:“老身当年练这三招,花费了半个来月,你只几个时辰便会了,真是练武奇才。”
韩淮楚便道:“韩非名传千古,乃法学大家,后人尊称之为子。我在中学就读过他的文章,想不到在这里我竟然能见到他的夫人!韩夫人,请受我一拜。”即弯腰施礼。
韩夫人闻言,那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,叹道:“人生如白驹过隙,想不到夫君的名字能流传到二千年之后。夫君人虽亡故,他的法家思想能传到后世,老身真是太高兴了。”
两人沿着淮河一路走去。走了片刻,来到一间低矮的茅屋前。郑惠将门推开,说道:“这就是寒舍了。公子进来歇歇脚吧。”
韩淮楚苦笑一声:“我身无长物,又籍籍无名,哪有机缘得见明师?”
韩夫人奇怪地问道:“难道皇帝犯了法,也要受刑吗?”
韩淮楚说着说着,心中一凛,下一句话说不出来。原来他忽然想到那韩信虽在战场风光无限,却被贬为淮阴侯最后在长乐宫中了萧何之计,死于吕后之手。不由暗想,“难道小生也会有如此命运?”
韩淮楚大为窘迫,说道:“我在军中学过技击,赤手空拳也可对付几个人,至于兵法却不得知。”
只听那厨下一声传来:“韩公子,你也认得夫君?”老妇人从厨间快步走出。
韩淮楚闻言犹如一盆凉水泼下,满脸失望:“那不是谁也不知道项少龙的消息了?”
“原来这大娘是韩国人。秦灭六国,六国亡国之人皆思复国。却哪里知道,大汉立国中央一统,六国之后复国之梦尽成泡影!”
韩淮楚也嗟叹道:“在历史上烙下自己的痕迹,青史留名,古往今来又有几人。”
韩夫人道:“学兵法之事暂可缓之,你且先随老身学学武功要紧。”
韩淮楚这才知道自己与时下高手尚有差距,便恳求韩夫人教自己武功。
韩淮楚忐忑道:“不知那世外高人收徒要不要礼金?”韩夫人哈哈一笑:“公子多虑了。那高人自身身家颇丰,钱财只如粪土。无论你是王公贵卿,富甲天下的商贾,还是穷困僚倒的贩夫走卒,对他来说都一样。常有穷人但有贵格,被他收为门人,反倒贴他吃用。”
“夫君?莫非这老妇人竟是那著名的法学家韩非的妻子?”